他越過我,直接對k說:“成筠,你放過他,我也放過你哥哥。你們想要多少賠償都可以。為大局著想,我們都退一步?!?
我嗓音沙啞地笑了一聲:“賠償?大局?在你們眼里,人命就是可以拿錢買的嗎?對大局有害的人都死不足惜。所謂大局,不過是你們這幫混蛋見不得人的家事而已!”
“成筠,你想不想要你哥的命?”趙新楊槍口向前一寸,語氣越來越低,“其實,你手里根本沒有證據,是不是?你涉世未深,估計有多少都給紀委了,卻不知道紀委也不會保你。識相點,放人!你們還能出國,不然隨便哪一條罪,都夠你們喝一壺?!?
風聲呼嘯,吹得爛尾樓里的篷布嘩嘩作響,樓頂上廢棄的鋼筋發出打擊樂的聲音,鐵片尖叫著,有如鬼哭狼嚎。
我那時已決定一死來換k的生命,于是一把握住趙新楊的手腕,把槍往我腦門上拉,大聲說:“開槍啊,你怎么不開?我知道了,你怕,你怕自己家里失勢,開槍殺人之后罪加一等,你怕挨槍子!懦弱的是你,你有的是后顧之憂,而我沒什么可怕的。”
“你……”
“阿k,別理他,開槍!”我喊。
“邦——”
一聲悶響,趙新楊在我面前晃了晃,向一邊倒去。一個清瘦高挑的女人身影出現在他身后。小林她剛才奮力打了一棍,幾乎虛脫了,我扶住她,幾乎要給她跪下:“恩人!你居然沒走???”
小林嘿嘿一笑:“踩點是我和阿k一起踩的,刀具是一起買的,這個時候跑路,把責任都丟給你們,是不是太不仁義了?”她幾步上前,和k輕輕抱了抱。
地上的jackn完全嚇傻了,只能一直嗚嗚地哼叫。小林走過去,踹他,又在他下體扎了一刀,他動靜才小了點。我和k又把jackn捆結實了點,打算先把趙新楊綁起來,先殺了jackn,再殺趙新楊。
生平頭一次做害人性命的事情,我們三人都有點害怕,甚至連趙新楊掉落的槍都忘了撿起來。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幾句,鼓勵彼此。
血是熱的,肉體是軟的,兩條人命就要在我們手中毀滅了?;叵肫饋?,那時候我仍然還有些惻隱之心,趙新楊幷沒有參與迫害我們的父輩,要不只是砍掉他一條手臂,一條腿,就當他還債了……
夜幕深沉,風聲如泣如訴。
黑暗中,我正準備汽油,k將槍交還給我,忙著收集他們的身份證明,方便統一銷毀。小林在房間門口望風。“小心!他還沒死透!”驟然,她驚呼一聲,向我們跑來,可惜她離我實在太遠,中間還隔著一個半死的jackn。
“別動!”我大吼她,只見趙新楊掙扎著爬起來,手中顫顫巍巍握住槍,槍口對準k……幾乎是毫不猶豫,我從jackn那里收繳的槍,對著趙新楊扣動扳機。
“砰!”槍響后,一切都結束了。
我望著那個曾與我愛恨交織,無數次激情發泄肉欲的身體,一時間也說不出什么來。大仇得報,我心里幷沒有想象中的輕松,反而生出一點茫然無措。趙新楊真的死了嗎?真的死了嗎?我一遍遍問自己。
k手中的電筒晃了一下,恰巧照亮趙新楊被子彈打爛的腦袋。他至死沒合眼,一個星形的血洞,貫穿他的右額頭,伴隨著血液涌出的,還有腦漿和一些軟組織。洞口旁的皮膚燒焦了,留下一圈冷掉的疤痕。
我長舒一口氣,卻也不敢去摸他的心跳和脈搏,但我知道——他真的死了。
大臂上的槍傷要命地疼起來。
對于jackn的處理就容易多了。我一刀給他抹了脖子,沒給小林執行正義的機會。我們三個人,將兩具尸體拖到他們開的車上,滿滿澆了汽油。
搬運尸體的時候,我與趙新楊對視了一眼。k或許察覺到什么,說他和小林來處理趙新楊就好。我搖頭,說,這有什么。
我“嚓”地點亮打火機,向車輛一扔,勁風帶動野火,很快燃燒起來。
k和小林相互依偎著,我回看他們,又望向燃燒的車輛。我從沒見過這樣大的火,火燒破了天,燒落了星辰,燒垮了危樓,也將我的前半生燒盡了。
劈劈啪啪的燃燒聲中,小林的手機里不合時宜地傳出一聲“喂”。
“媽?!彼f,“媽。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她沉默。
“是不是在外面又犯事兒了?我沒錢贖你了。留一次案底還不夠嗎?”
她點點頭:“嗯。”
我的眼神快要把她肢解了,這個節骨眼上,她在干什么?
“那你就再別回來了!有多遠滾多遠!”聽筒那邊的女人突然暴怒。
“嗯?!毙×诌€是只說這個字,“媽——我想你了。”
“快跑!”
她呆呆地問:“什么?”
“閨女,你是不是傻?跑呀!永遠離開這里!跑!別像你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