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坐下,本來不吱聲的棉花開始亂動,先是在肩膀不輕不重地撓了幾下,轉而又要趴在腿上睡,它瞇起紅色的眼睛,成團的長毛發柔軟如棉,風一刮過來,猶如白云浮動似的飄蕩。
棉花昨天洗過澡,身上還有股清甜的香味,沈翊沒忍住低頭深深聞了下,像是上癮地緊緊抱著棉花撒不開手。
聞了半晌,沈翊才放下兔子,結果發現陳梟一直沒跟過來,始終站在前邊的人群外沒動,不過目光偶爾會看向他,隨即又會轉移到人群的中心。
沈翊感到好奇,就起身走過去:“看什么呢?”
陳梟說:“看畫畫比賽。”
話落,沈翊扭頭望向里面,視線穿過數十人的背影,恰好瞥見掛著的一個牌子。
一等獎:價值499元的情侶陶瓷杯。
旁邊還有個立牌,上邊寫著畫室招生,沈翊對此見怪不怪,不過是畫室常見的宣傳手段而已。
沈翊收回視線,繼而看向陳梟,打量幾秒才問:“看畫畫還是看杯子?”
“杯子。”陳梟坦然地說,“挺好看的。”
“想要?”
“想要。”
“……”此時,沈翊確實是有點猶豫,畢竟他隨便一幅畫掛在易幟都是十萬起步,而這個比賽結束后,是要拿作品去兌換獎品的。
賣出一幅畫,也可以給陳梟買幾百個更好的陶瓷杯子。
可現在問題是,這是陳梟想要的陶瓷杯子,和別的杯子肯定不一樣吧?
但這要真論起來,總覺難免得不償失。
不過亂七八糟的念頭來得快,消失得也快,沈翊不由分說就把手里的繩子套進陳梟手腕,在步入人群前,留下一句等著,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到立牌旁邊的位置,只見他嘴唇微動,似乎在和負責人交談。
緊接著,身穿西裝的男人招招手,后邊的女生就從箱子里找了紙筆畫材,抬手指著某個空出來的畫架,示意可以去那里畫。
沈翊點頭道了聲謝,隨即面色淡然地拿著畫材過去坐著,他此刻背對陳梟,卻能清晰地感覺有一道熟悉又炙熱的目光在盯著自己。
沈翊捏了捏手腕的藥貼,感覺痛感還算有所緩和,便沒有撕下來,然后甩甩手活動腕骨,再握住筆抵在畫筆,開始排線。
一個多小時過去,獲獎者毫無疑問,
不消片刻,兌換完獎品,沈翊拿著禮品袋回來,站在陳梟面前,遞過去:“別太感動。”
“謝謝寶寶。”陳梟一直牽著兔子,站在原地寸步不離,抬手接過袋子后, 又問:“手疼嗎?”
“一點都不痛,我早都不痛了。”沈翊堪稱熟練地口是心非。
實則不然,剛剛排線的時候,手腕就已經開始隱隱恢復鈍痛了,猶如細密的針扎一樣。
只不過他向來不喜歡半途而廢。
陳梟垂下眼,看著他的手,而下一秒這只手就欲蓋彌彰似的,突然主動伸過來牽住陳梟。
沈翊說:“渴了渴了,我要喝水。”
回到長木椅,沈翊重新抱回棉花,然后朝不遠處的奶茶店抬了抬下巴,使喚道:“我要喝奶茶,不要加熱的,不要太甜。”
陳梟停下給他按手,起身說:“那你在這等我。”
奶茶店的也排了長隊,陳梟久等十多分鐘,才拿著兩杯常溫的果茶回到木椅,但坐在木椅的沈翊現在正歪著身子,頭靠在扶手上,眉頭微皺雙目緊閉,張開雙手力度虛掩地抱著毛絨絨的兔子。
大概是這種姿勢睡得太辛苦,沈翊的嘴角都是往下的弧度。陳梟緩緩坐在空位,再默不作聲地側過頭凝視著他平靜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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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溜我吧,我是牛馬,哞地一聲就跑出去犁地了。
愛是不可控的。
夜色沉淀,院子里兩盞燈光照亮側邊的兔子窩,空氣中還散發著陽光久曬草地的清新氣味。
沈翊困得眼皮上下打架,手上還在倔強地抱著熟睡的棉花,直到踏進院子那一步,他得以如釋重負地長嘆一聲:“終于到家了……”
陳梟也覺得無奈,抓起他的手揉了揉:“我都讓你不要抱它了。”
明明自己都困得走不動路,還非要抱著個十斤重的兔子,就這么硬扛著一路走回家。
兩人一言一語,棉花也驀然睜眼醒來,身子扭動猛地掙脫雙手,跳到地面就一溜煙地竄進自個窩里了。
沈翊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我去,這什么兔子啊!”
“安哥拉兔。”陳梟順口回答一句,抬手搭在他肩膀,把他推著往前走,邊說:“進屋吧。”
屋內燈光通明,沈翊疲倦地拖動雙腿,有氣無力地擰開門把手,懨懨道:“老師,我們回來了……”
推開門的下一瞬,驟然一聲“蹦!”五顏六色的彩帶猝然到處亂飛。
這道巨響直接在沈翊的眼前炸開,把他嚇得一哆嗦,整個人都精神抖擻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