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盡量避免發出任何聲響,偏偏陳梟的余光還是在不經意中捕捉到地上那道影子,此時正蜷縮地窩在角落里。
陳梟怔了怔,猶豫幾秒后,還是轉身將門窗推開一點,低聲問:“什么時候起來的?又吵醒你了?”
沈翊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能有一天是半夜不起來的嗎?”
“……抱歉。”陳梟將手搭在鍵盤上,目光垂落在屏幕上。
屋里寂靜無聲,沈翊的心中卻是吵鬧無比,仿佛有無數的聲音在質問他,也在質問陳梟。
他很想在此時開門見山地一口氣把話說明白,讓陳梟不必浪費時間呆在這里,他也不想再拖著任何人。
今天下午樓梯間的通話,無一例外是在催促陳梟回去,外面的聲音很小,沈翊當時故作午睡,卻聽得一清二楚。在那一刻,他不得不清醒,也明白不該繼續裝傻地視若無睹,更無法勸服自己心安理得留下陳梟。
許多的話埋在心里,也早做好了要和陳梟坦白的準備,可每當和陳梟面對面時,他卻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轉念想想又覺得算了,自私就自私吧,這輩子也就自私這么一次。沈翊自以為很貪心地想。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沈翊深吸一口冷氣,雙手環在胸口前,“你什么時候處理完,我們什么時候睡覺。”
墻后的人一直沒做聲,沈翊沒再聽見打字的聲音,等了一會后,他有些奇怪地俯身探頭,想要偷瞧一眼陳梟在干什么。
難道睡著了?他納悶地心道。
可下一秒,他驀然撞見那張俊逸的側臉,此時眼睫微垂,溫潤的眼睛彎起,月色趁著無聲時落了進去,在漆黑的眸子上形成一片清透的光澤。
——原來陳梟一直在看著他的影子。
看愣了許久,沈翊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小聲嘟囔:“你笑什么……”
“在想,你怎么每次都要人陪著才能睡?”陳梟一副若有所思,又顯然有些想笑,“也在想,你怎么隨便撒個嬌都這么可愛?”
“……”沈翊這回徹底聽懵了,“可愛”這個詞用在他身上,簡直過于匪夷所思。
沈翊一忍再忍,還是禁不住面紅耳赤地皺眉:“你別說這種話行不行……”
陳梟這才收回目光,合上電腦起身,抬手推開門窗。
沈翊呆怔地抬頭,看著對方眼中笑意漸深地俯視自己。
“還不起來?是想要我抱你回床上嗎?”
話音一落,沈翊忙不迭地站起,朝床邊走去,嘴里還念叨著:“你有病……”
兩人一同回到被窩里,陳梟將電腦放在被子上,一只手摟著沈翊,另一只手搭在鍵盤上,視線停留在屏幕,偶爾還會側眸瞥一眼身旁人的睡顏。
一開始,沈翊還裝模作樣地閉著眼睛,后來也不知是不是聽慣“滴滴答答”的鍵盤聲,沒過太久就睡深了。
翌日,晨光熹微。
“滴!已簽到——”
打卡機閃爍幾下綠光,張鈺佳的雙手抱著黑色包包,幾乎是垂著頭看路,有氣無力地去到自己工位前。
“佳佳姐……你這是……?”小呂涂睫毛的動作頓住,表情愣怔地看著身后的人。
也就一會的時間,張鈺佳已經站在桌邊,靠著桌板瞇起眼睛,似乎在試圖進行入睡。
“哎,你這是干嘛了?”旁邊的同事推她兩下,好奇地追問:“昨晚又通宵趕稿子了?”
耳邊聽見聲音,張鈺佳十分費勁地抬起頭,結果臉上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立馬將周圍人嚇了一跳。
“你這也太可怕了吧……”同事大驚失色,又不得不敬佩地舉起大拇指,“原來你還真是工作狂啊?我真的信了!”
實際上,張鈺佳的腦子里一直在嗡嗡作響,壓根聽不清對方說的什么,只能模糊看見幾張熟悉的人臉在眼前晃來晃去……
“主編來了嗎?”張鈺佳的嗓子又啞又緊,十分艱難地找回一絲意識。
“來了啊,在辦公室呢。”說完,小呂有些嫌棄地打量她過于憔悴的臉色,“你一個女孩子就不能稍微注意點形象?好歹也是報社記者呢……”
張鈺佳向來撿著話聽,前半句聽清,直接對后半句選擇性耳聾。她從包里拿出一沓稿子,然后又在眾人極其震驚的目光下,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杯子,仰頭往嘴里灌了一口!
同事徹底呆住了,茫然又錯愕:“哎你!這是昨晚的吧?!”
一口透心涼的冷茶送進嘴里,苦澀瘋狂彌漫,張鈺佳這回清醒了,她把杯子用力一放,抬手狠狠地搓了把臉,眼神中帶著視死如歸,腳下的白色平底鞋愣是走出了國際紅毯的氣勢。
辦公室中死寂半分鐘,不知誰在這時候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句。
“……她是不是瘋了?”
小呂笑得勉強:“可能……是吧?”
站在玻璃門前,已然是心跳如鼓,張鈺佳捏稿子的力氣越來越重,甚至還出現了皺巴巴的痕跡。
她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