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他突然又往陳梟懷里鉆了幾下,像在找一個適宜的睡姿,愣是折騰了半晌,最后被陳梟摁住后背,這才消停。
“又睡不著了?”陳梟問他。
沈翊:“是你太吵了。”
“那我現在不吵了,你好好睡,快快睡。”陳梟很輕地撫過他后背,沒什么規律地輕輕拍著, 這行為分明就是在哄小孩睡覺的動作。
這招對沈翊屢試不爽,可偏偏今晚不怎么管用。
他還是在不停地動來動去,仿佛在陳梟懷里怎么都睡不進去,怎么都睡不舒服。
見狀,陳梟不由得回想一遍今晚的前半段,隨即很快就想起某件事,又順勢將這件事和鬧騰不停的沈翊聯想在一起。
陳梟無聲地笑了笑,伸手去抬起沈翊的臉,最一開始他還有些抵抗地偏開頭躲開,直到陳梟不厭其煩地揉揉肩膀,又摸摸頭發。
這么一整,再有脾氣也被揉沒了。
沈翊還真就漸漸停下反抗,可他心里卻隱隱有些不滿,于是抬頭正想開口說話。
不料下一秒,陳梟就低頭輕輕吻了下他的額頭。
沈翊徹底怔住,只聽陳梟聲音里都摻著笑意:“睡覺了,小寶寶。”
這個稱呼讓沈翊瞬間面紅耳赤,好在周遭過于昏暗,所以他紅透的臉才不至于袒露在陳梟眼中。
“閉嘴,別這么叫我……”沈翊往身上拽了拽被子,直接從肩膀蓋到脖子處,然后緊緊閉上眼睛說,“我真的睡了,不許說話。”
于是陳梟沒再開過口,只目光含笑地望著他隱忍發顫的眼皮。
那是哪位寶寶睡個覺還有這么多小動作呢?陳梟笑而不語地心想。
翌日中午,徐樾澤一通電話把沈翊叫去了易幟,說是要再談談續約的事情。
不過出門時,陳梟見他穿的外套太薄,于是從衣柜里拿了件自己的給他。
沈翊木著臉拒絕三次后,這件大衣還是套在了他身上。
兩人一塊出門,到易幟的時候,徐樾澤和黎嘉志正在二樓打掃衛生。
見到他們進來,黎嘉志立馬把手里的雞毛撣子甩給玩手機的徐樾澤,下樓時還不忘交代一句:“后面的你擦!”
徐樾澤這才收起手機,無奈地笑笑說:“你以為你前面的就擦了嗎?”
距離合同到期不到一個月,徐樾澤提早和黎嘉志在上周就把他的部分作品都單獨收拾出來。今天把他叫來一是還想再聊聊能不能續約,二則是想問他有沒有不想賣的畫,還可以打個友情對折賣給他。
商務方面向來都是黎嘉志處理,兩人去到休息區的沙發坐下。黎嘉志將一沓文件整理好,遞給他,“這是當時的簽約合同,你看看到期時限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咱們再聊聊你的意向?”
沈翊垂眸看了眼那份文件,伸手去接時,某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瞬間撲面而來。
此刻仿佛回到了最開始簽進易幟的那年,黎嘉志如今天一樣,坐在沙發的對面對他拋出橄欖枝。
黎嘉志問他,要不要簽在易幟?
簡短又干脆的一句話,卻能讓走投無路,人生黯淡無光的沈翊終于有了引路燈。
當年的青澀和懵懂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褪消得一干二凈。
他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像是在找尋著曾經的回憶。黎嘉志等了會,率先主動開口:“其實易幟很適合你發展,現在畫廊的名氣在圈子里也不算小,如果你的作品能在這里繼續存放代理,這對你和畫廊肯定都是雙贏。”
沈翊一語不發,手心覆在紙面上摸了摸。
毫無疑問,易幟是他人生路上的一盞燈,還曾給予過他最彌足珍貴的機會。
“如果你愿意續簽,我們可以再談談分成的事,”黎嘉志見他神色似乎有所動容,于是接著說:“第一次簽的是三比七,第二次是四比六,如果你這次同意續簽的話,我們可以退一步,二比八如何?”
聽了這話,沈翊有些忍俊不禁:“我不值得易幟二比八,畫廊不缺厲害的畫師。”
“但你只有一個。”黎嘉志說,“坦白點,咱們這么多年交情,你叫我哥也叫了這么多年,不管是出于欣賞,還是關系方面,我都是希望能留住你的。”
沈翊淡淡一笑,沒點頭也沒開口婉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膝上合同。
身后的腳步聲漸近,徐樾澤握著撣子掃過上方的畫框,細末的灰塵在暖光下不斷亂飛。
“今天陪沈翊來的?”徐樾澤不回頭也能猜出來人,話語間總帶著調侃的意味。
陳梟嗯了一聲,視線在長廊墻上的作品徘徊,直到看見一幅畫風極為熟悉的藍海圖。
畫中視角局限于一扇推窗中,黑色的蝴蝶在半空撲翅,少年坐在窗邊倚靠,靜靜地眺望窗外的深藍大海。
但克萊因藍的色澤卻明顯過重,這致使平靜無波的海面莫名有種潛伏的危機感,仿佛站在畫前凝視片刻,便會漸漸代入少年視角,身臨其境體會到畫中的一切,內心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