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nèi)寂靜又昏暗,陳梟坐在桌前,目不轉(zhuǎn)睛地垂眸凝視著這幅簡筆畫,當視線游移到右下方的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字時,他對此熟悉到一眼便能認出。
而這個名字是他曾心心念念,惦記多年都未曾忘記的。
——沈翊。
陳梟不由自主地抬起指尖在那稚嫩的筆跡上摸了摸,動作輕柔地仿佛在觸碰一件珍貴的易碎品。
這幅畫當初是用黑色中性筆畫的,現(xiàn)在時隔多年,即使有特意放進相框封存,也仍舊避免不了遭受時間流逝的磋磨。
如今再看這幅畫,他像是失重地落進了記憶的海,不知不覺中溺進深處時,那熟悉又久遠的畫面重播于眼前……
在年紀很小的時候,陳梟便知道自己的母親離世于他的出生,在第一次見到母親時,便是做了最后一面的永遠分別。
世間慣是造化弄人,總喜歡在人獲得幸福時,又將幸福模糊,而當痛苦趁虛而入地浮現(xiàn)時,卻清晰得令人難以承受。
當陳康年每每望著那雙與妻子極為相似的眼睛時,總是難以掩藏溢出的思念與遺憾。
起初,年幼無知的陳梟并不明白父親為什么總會望著自己落淚,于是他只能盲目地猜測父親應(yīng)當是對自己不夠滿意,也并不喜歡自己。否則為什么總是不會帶他出去玩,為什么總待在家里盯著一個相框出神……
他并不想父親難過,于是天真的他竟想出了一個極其荒謬的辦法。
他想,如果自己離開的話,父親就不會再見到他,那么就不會再傷心落淚。
他想去找回離開的媽媽,他想讓一切都好起來。
于是在一次春游時,他坐上了學(xué)校的大巴車,去到了人山人海的游樂園。
他在這里驚詫地發(fā)現(xiàn),有許多的父母會牽起自己孩子的手,還會聽見很多小朋友滿臉歡笑地叫著媽媽。
他想,他的媽媽應(yīng)該也在這里,所以他悄悄地脫離了老師的帶隊,獨自一人走進了擁擠的人潮之中。
卻沒成想在走了一個多小時后,他已經(jīng)累得滿頭是汗,途中還被推搡著,一不小心就摔進了一旁的綠植中,堅硬的葉枝劃破了幼嫩的臉頰。
他捂著陣陣輕微刺痛的臉,又看看自己手心的那抹血跡,內(nèi)心頓時恐慌又害怕,最后終于忍不住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哭聲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但最先發(fā)現(xiàn)他的也是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穿著某所小學(xué)的校服,停步在那團綠植前,垂眸看著地上的陳梟。
“你哭什么?”
聞言,他捂著臉,邊哭便哽咽著回答:“我摔了……”
小男孩探頭過來瞅了瞅他臉上那一串干涸的血跡,接著又伸手去碰了碰他那細小的傷口。
小男孩不以為意:“這算什么?摔了就站起來?。 ?
“我站不起來……”陳梟哭著說,“我臉上好疼……”
“……你腿又沒流血,”聽著那哭聲又要冒出來,小男孩無可奈何地撇撇嘴,然后朝他伸手,“真麻煩……快別哭了,我拉著你起來吧!”
于是陳梟便被小男孩用力地拽了起來,然后滿臉淚水,哭哭啼啼地跟著小男孩。
然而被跟了一路后,小男孩聽著那煩人的抽泣聲,忍無可忍地回過頭:“你到底哭夠沒有!”
“嗚嗚嗚嗚……”被吼了一嗓子,陳梟的眼里頓時又填滿了淚水。
男孩兇巴巴道:“你干嘛跟著我!去找你爸媽??!”
陳梟抽咽著說:“媽媽……媽媽不見了……”
話音一落,小男孩怔了怔,接著了然道:“哦,那你是走丟了?”
“走丟了嗚嗚嗚……”
“迷路了要去找大人,你自己去問前面門口的保安叔叔吧……”男孩指了指前面的路,說,“老師說了,迷路的時候要尋求大人的幫助!”
聽到這個建議,陳梟遲疑地說:“可是我想找媽媽……”
小男孩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解釋道:“你要找大人幫忙,然后才可以找到你的媽媽!這下懂了沒?”
陳梟突然大聲起來:“才不是!大人根本找不到我的媽媽!”
小男孩絲毫不信:“怎么可能?”
“是真的!”陳梟激動地沖他喊,“我爸爸就找不到我媽媽!”
“……”男孩欲言又止地看著他通紅的眼眶,那雙眼里充斥著固執(zhí)的倔強。
男孩問:“那你媽媽去哪了?”
陳梟抬起手臂往臉上蹭了蹭,說:“不知道……”
他一直不知道媽媽的去向,只知道爸爸總說媽媽離開了,媽媽不在家,可從來不告訴他媽媽什么時候會回來,亦或者他的媽媽到底去了哪里。
“嘖……”男孩皺著眉,猶豫半晌后嘆了口氣,“笨死了……你是路癡嗎?自己一個人出來的?”
一邊說著,男孩再次邁出了步子,而陳梟還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那背影,整個人都格外茫然。
但男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