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玄的自信沒有放錯地方。在電話中,以律只猶豫不到三分鐘就答應了。
一開始是擔心自己跟許玄會吵架,再來是不知道對三月兔會不會有影響,這跟以往接案演出不同,自己代表的是樂團而不僅僅是個人。但當聽說許玄已跟阿杰溝通過、對方也認為沒問題的時候,以律似乎找不到理由拒絕了。
他先是找一天去探望木谷。
手長腳長的大狗狗被塞在狹窄的病床上,一副委屈又沒得抱怨的模樣惹人發笑,雖然目前仍無法自由行動,但看起來神采奕奕,還能夸張地把以律從祖宗十八代都感謝一遍,應該是不太需要擔心了。
接下來便是緊鑼密鼓的抓歌和練琴。
將近30首歌要在一週內練完,對以律而言努力熬夜幾天也不是做不到,困難的是背譜和「表演」本身。通常做session樂手都可以看譜,只要默默站在一旁將自己負責的部分穩定彈完即可,不太需要在意動作和表情;但樂團表演完全是另一回事。
不是陪襯鮮花的綠葉,不是柔焦虛化的背景,不是主角身后的路人甲乙丙丁,必須告訴自己,你就是藝人,是臺下觀眾憧憬的那道光,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聚光燈下所有瑕疵都無所遁形,一個發呆的表情就會被無數支手機錄下,不小心說錯話就會被炎上。
但相對的,你的個人特質和魅力會被神化,放空的眼神變成在放電,擦汗的舉動變成在拭淚,微笑揮手能掀起一陣尖叫,手指愛心能讓人陷入瘋狂。
這些如果發生在三月兔的場合,以律有自信輕松應對,畢竟大部分的歌熟悉到閉著眼都不會彈錯。但在istaze的場合,除了需要面對陌生環境的臨場反應,還需要鍛鍊體力,而且不能彈錯!光想就忍不住懷疑人生,當時自己怎么會愿意接下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呢?是中邪、還是被下蠱了嗎?
第一週,以律只出現在兩個地方,一個是自己家,一個是常希家。
常希的錄音室應有盡有,像一間樂器博物館,差別在于,展品們并未整齊地擺放在玻璃櫥窗內打燈陳列,而是散落在錄音室、書房和臥室的各個角落。
琴架不夠用時,就將間置的吉他收進空琴袋里,抑或立在墻角,抑或丟在床上。效果器紛紛無家可歸,除了幾顆常用的已接好放在工作桌前的地上之外,其他就放任其自生自滅。厲害的是,常希國王永遠知道他的子民們流落何方,要什么拿什么,信手捻來全不費功夫。
每練好幾首歌,以律便會約時間到常希家討論彈奏細節和音色。istaze和三月兔的曲風差很多,所用到的效果幾乎完全不一樣,他直接用常希的器材組建了一套新的設定,并做好詳細的使用筆記。
第一次練團在緊張與混亂中渡過,以律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快死光了。
把歌彈完沒什么大問題,但音色切換還不太流暢,加上鼓組和吉他破音在小小的練團室中炸出來,幾乎吃光主唱的音量,失去主旋律的引導,他只能憑記憶專注地數小節數以免換錯段落,從頭到尾都有種手忙腳亂的暈眩感。
以律覺得自己糟透了,但其他人都認為只花一個禮拜能彈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稱讚像是免費贈品一樣給得揮霍大方。
「你可以唱合音嗎?」在讚美中偷渡而來的,是許玄靈機一動的提議。這種問法是要人怎么拒絕?難道要說「不可以」嗎?被文字陷阱困住的以律,硬著頭皮說了聲「應該可以試試看」。
于是,他們又討論了哪幾首歌要唱哪些部分、曲序之間如何銜接、與觀眾互動的橋段如何穿插、前奏加長尾奏減短主歌拍手副歌跳動lo甩頭,跟ipad電量一起消耗殆盡的是以律緊繃了一整天的精神力。
當晚回到家,他連澡都沒洗就倒在床上,縱容自己昏睡15個小時。
隔天醒來,他收到好幾個加入群組的邀請。
「大家庭(13)」、「迷妹only(4)」、「霧迷妝發造型(8)」、「霧迷與鐘導與雪兒(7)」……從團員四人的核心群組,到妝造、行銷企劃、動靜態攝影團隊、音控技師團隊、導演燈光視訊團隊等等,以律看得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像是嫁給世襲貴族在婚禮上被介紹給公公婆婆叔叔伯伯阿姨嬸嬸舅舅嫂子堂表兄弟姊妹認識的新婚妻子。
許玄的電話抓準時間打了進來,彷彿在以律房間裝了監視器一樣。
「早啊,醒了嗎?」許玄的聲音充滿朝氣,聽起來精神不錯。
「嗯,不早了,都下午了。」以律邊說邊打了個呵欠,他還賴在床上不想起身。
「看你一直未讀訊息就猜你還沒起床,怎么樣?還好嗎?」許玄笑著問道:「彈我們的歌應該蠻爽的吧?」
「還行啦,我會練好的,不用擔心。」以律持續在床上翻滾中,睡太久導致他有些腰痠背痛。
「我才不擔心這個咧!是說,那些群組你加一下,我有跟大家打過招呼了。」許玄猜測,不太喜歡跟生人打交道的以律,如果不是工作需求一定會故意忽視群組邀約,所以他特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