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房門突然被無聲打開,縫隙中只露出沈翊的半只眼睛,他躲在門后面,手里警惕地握住門把鎖,視線落在陳梟的后背、頭發(fā)、還有手上的鉛筆……
心中驟然覺得隱隱中酸痛沉悶,可他才吃完藥,真正的情緒也理應(yīng)被藥效再三壓制住。
這也是他方才沒有露出嚴(yán)重的慌亂不安,或者出現(xiàn)易怒焦躁的原因。
望著陳梟坐在畫架前的時候,沈翊另只摁在門框上的手,不由自主地?fù)噶藫搁T縫,好像在對自己剛剛憤然離開的行為感到懊惱和后悔。
其實(shí)陳梟都說過不要這樣對他了,自己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沈翊心想。
正要陷入深思的時刻,沈翊驀然感到似乎被注視著,出于對第六感的猜想,他緩緩抬起頭,恰好對上了陳梟平靜的眼神。
沈翊渾身一僵,下意識將門縫又合了點(diǎn),握門把手的力度更甚。
見狀,陳梟依舊不慌不忙,還露出溫和的笑意,放下美工刀,拍了拍沈翊剛剛坐的位置,聲音不高不低地問:“要過來嗎?”
沈翊一語不發(fā),腳下警惕地往后退了點(diǎn)。
陳梟舉起手里的鉛筆,對著他晃了晃。
“你都答應(yīng)陪我畫畫了,怎么還能騙我呢?”
是啊,本來答應(yīng)的就是陪陳梟畫畫,怎么變成他畫畫了?沈翊困惑又糾結(jié)地回想,那最開始,是陳梟說要畫畫嗎?沒有說要他畫畫嗎?
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他答應(yīng)過陳梟不能撒謊騙人。
說到不做到,也是撒謊的范圍內(nèi)。
沈翊的目光隨著鉛筆也晃了晃,然后像是被陳梟的話給迷惑住,不受控制地放下門把手,門縫也被漸漸推開。
陳梟笑意淡淡地看著他走回來,又坐下,但表情依舊十分不知所措,連后背也繃直,所有動作都十分僵硬。
對于剛剛的突發(fā)情況,陳梟親眼目睹后卻意外冷靜,不對沈翊的異常狀態(tài)感到震驚錯愕,也不會因?yàn)樯蝰蠢淠標(biāo)らT感到生氣。
反而還很淡定地拍拍他的位置,就像在說,別擔(dān)心,過來吧。
于是沈翊就過去了。
從這次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陳梟都沒再提過畫畫的事情,而畫畫也改成了出門散步,可沈翊又沒來由地轉(zhuǎn)變成抵觸出門。
情緒大起大落,沒有任何原因,猶如一切的事物都能誘發(fā)沈翊煩躁不安的病癥。
陳梟將散步默默改成了想出去買菜,并表示希望沈翊能夠陪同,希望沈翊能夠幫幫忙做頓飯吃。
陳梟說早上都沒吃呢,現(xiàn)在太餓了,做飯又這么難,一個人根本學(xué)不會啊。
那這可如何是好,沈翊不做飯,陳梟都要餓暈過去了。
然后沈翊就會冷著臉和陳梟出去,兩人買完菜后,陳梟又會稍微繞點(diǎn)遠(yuǎn)路,借機(jī)拖延回去的時間,目的就為了讓沈翊多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平靜的生活持續(xù)了一段日子,沈翊的癥狀得到明顯好轉(zhuǎn)。
比如鎮(zhèn)定藥可以安心地放在柜子里,沈翊能做到定時定量地服用。
比如每次出門買菜都不必另找借口,沈翊也會默不作聲地散散步。
比如每晚上睡覺,陳梟都沒再感受到懷里的人會猝然一抖,然后噩夢中驚醒,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
陳梟沒有因此掉以輕心,每隔三天的取藥都會毫不例外陪同前往,即使當(dāng)天有緊急情況,也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完,再急切地回到家里帶沈翊去醫(yī)院。
最初的報(bào)告和時隔一個月的成果擺在桌面,陳梟前所未有地感到緊張,就像是要檢查“學(xué)生”成績的老師,換做是誰都免不得有幾分擔(dān)憂的心情。
畢竟心理疾病,很多時候就是喜怒無常,你以為的好轉(zhuǎn),更有可能是病情加重。
直到醫(yī)生說出長篇的詳細(xì)分析,確定這屬于好轉(zhuǎn)的征兆,陳梟才稍微有了那么點(diǎn)松懈。
不過從這天后,床頭的柜子里忽然多了個白色的瓶子。
和醫(yī)院的藥瓶不同,瓶身上畫了類似于哄幼兒園小孩用的那種大紅花,一排端正的粉色字體橫在中間。
——(≈gt;_≈lt;)希望沈翊身體健康,開開心心。
用藥次數(shù):每天三次,一次一粒(≈gt;_≈lt;)
藥物效果:身體健康,開開心心(≈gt;_≈lt;)
對于每句末尾的那個表情,沈翊始終沒理解出,這到底是表達(dá)開心還是難過的意思,畢竟陳梟總是很喜歡發(fā)給他,不論在哪個話題或者情況下,都在手機(jī)里出現(xiàn)得非常頻繁。
沈翊看完后,擰開蓋子將里面的東西倒在手心。
是糖。茉莉花茶味的。
聞到這股清淡花香的時候,沈翊恍惚間感覺眼睛泛起溫?zé)幔€帶著隱隱的酸痛,接著就有滴滴答答的水滴掉落在手心,浸濕了白色的糖丸,不,應(yīng)該是藥丸。
陳梟開的藥丸,獨(dú)一無二的。
幼稚。沈翊的心里這樣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