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梟坦然道:“沒帶。”
沈翊婉拒道:“找別人。”
“可是我只和你一個班……”陳梟頓了下,遲疑地看他:“你現在不回教室嗎?”
回是要回,高二4班也確實就他們兩個美術生,但陳梟的處境比他好很多,這種事隨便找個人都能借。
不過念及陳梟昨天替他撐傘,沈翊思忖幾秒,動作有些猶豫地把傘伸過去。
瞥了眼黑色的傘邊,陳梟微微低下頭,邁步湊近:“謝謝。”
黑傘不大,兩人同行有些擁擠,陳梟抬手抓著背包肩帶,接連幾次同他手臂貼手臂,只能感到彼此一陣冰涼。
途徑公告欄時,陳梟下意識斜睨玻璃窗中的畫,一眼望見其中那幅灰色調的天使神像,排名第一,沈翊的素描畫。
余光中察覺他臉色的異樣,沈翊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下意識和他拉開一絲距離。
排名一出,畫室傳得夠兇,都說陳梟萬年不變的“第一”被奪走,心里早就恨死他了。
沈翊對此算是半信半疑,畢竟話糙理不糙,所謂的“第一”也確實是被他打破的,所以也盡量保持距離,免得刺激人家。
陳梟轉回來時,驀然瞥見他左眼下有顆極其不明顯的黑痣,很小、顏色也很淡,和那雙暗淡的眼睛相襯,更顯得愈發清冷。
由于暴雨的原因,體育課作廢后調課數學,班里哀嚎鬼叫不斷。
沈翊倒是沒什么反應,自顧趴在桌上小憩,就是風吹進來的時候,手臂總是涼颼颼的。
謝芳梅在黑板寫完公式后,轉身就瞥見下方的某顆腦袋,直接厲聲讓他出去守門。
樓下的樹梢枝頭伸展上來,逐漸攀到三樓走廊的圍邊,冷風從末尾吹了過來,大團樹葉晃晃蕩蕩地摩擦出聲響。
教室里聽課的沒幾個,除了陳梟和幾個課代表正經在聽,其余的無一不在開小差。
下課鈴聲驟然響起——
回辦公室時,謝芳梅順便把沈翊也叫去了。
不想也知道,陳老師要提成績的事情,沈翊心里跟明鏡似的。
下課時間,辦公室里人多嘈雜,不少老師還在埋頭改卷子、寫教案。
在左側貼墻的末尾位置,黑色襯衫的中年男人面目溫善,手里握著紅筆在批改速寫本。
位置后面還擺著一張白色長柜,放在上面的畫稿和速寫本幾乎堆積如山。
沈翊邁步走過去,低聲道:“陳老師。”
陳康年停下手里的紅筆,抬頭時語氣溫和:“最近課業怎么樣了?壓力大嗎?”
說不大是不可能的,朱婉清最愛質問他這種問題,只不過陳老師的態度好很多。
但沈翊只能應付地點頭:“課業還好,壓力不大。”
陳康年打量著他疲憊的臉色,沉思片刻,展眉道:“說起來,明天就是周末了,你要不今天放學去老師家里練練色彩?”
“我去您家嗎?”沈翊一怔,困意全無,“不了吧,那、那不太合適……”
“這哪有什么不合適的?”陳康年從文件架上找出他上周的色彩練習稿,說:“你調色還是有些問題,我那兒的備用顏料挺多,用不完剛好可以給你拿去練練。”
接過畫紙,沈翊垂眸看著上面的顏色分布,心里一直清楚問題所在。
練不好的原因無非就是實操不夠,畢竟朱婉清在經濟上并不支持他,再者顏料的價格很貴,他平日里還是買素描畫材多些。
久而久之,他就出現色彩短板的情況。
只是陳康年看破不說破,只會用態度緩和的方式去幫助他。
但畫畫這件事,朱婉清是免不得要對陳老師施壓,只是從沒人在他面前提起罷了。
好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畫畫方面不至于太讓人失望,至于成績不佳的問題,只能說屬實沒辦法。
話已至此,沈翊也沒好再拒絕,兩人約了放學后在校門口碰面。
你排線不要再無腦畫了
陳康年開車送他,路上還時不時說幾句閑話,一直在緩和車里的氛圍。
車子緩緩開進綠植繁盛的小區,兩人在停車區下車。
推開門口的黑色鐵柵門,兩人同行進來后,陳康年又在大門口輸了密碼,帶著他進客廳。
屋內的布局十分溫馨,墻壁上還掛著好幾幅濃墨重彩的宣紙國畫。
位于中間的那幅山水畫,墨色濃淡相宜、墨韻生動、落筆生靈、渲染手法細致入微,幾乎不留一絲瑕疵。
在右下角處還留有紅印,但由于離得有些遠,沈翊眼神再好也難看清落款的名字。
“你先坐一會,我去給你倒杯水。”陳康年招呼完他,轉身去廚房。
“沒事,可以不用管我的。”沈翊有些局促地坐在沙發上,視線有些禁不住地往那幅山水畫上望。
“咚——”身后的門鈴響起,接著被推開。
沈翊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卻正好和在玄關換鞋的陳梟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