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等人原本欲夜晚偷行，尋道往濱江縣，欲渡大怒江，豈知送別的魏義提醒他們:＂＂前路漫漫，還是白日行得穩(wěn)妥。夜里宵小猖獗，諸位還是避一避罷。＂

白貞聞言，便曉得魏義真正的顧慮所在。南陵境內妖邪橫行，尤在夜間趨于躁動，正是它們覓食巡行之時。白日尚有日光陽氣護人，妖物多不敢明目張膽地奪人靈息，夜行反倒是自投羅網。

既是如此，還是大白天出行尋路更為妥帖，只可惜雖能避過妖物，卻避不了惡人一眾。

云皓等人權衡之后，終于采納所言，待巳時日色漸高，這才辭別城隍廟，一路往濱江縣而去。

才行了數十里路，日頭已偏西，他們尋到村頭一株枯黃老槐，便在樹下暫歇。

雖說出行時備了水囊與干糧，但一路奔走下來，消耗也著實不少。云皓便讓白貞與她夫君先在樹下休息，自己則欲入村探問，可有井口能添些清水。

云皓尚未尋到井處，村中來往的老漢卻遠遠地盯著樹下的白貞，目光頗為怪異，既像審視，又帶著幾分貪婪。

不多時，一位衣衫雖舊卻打理得干凈的老人從村巷里緩步走出。那身板與神情，顯然在村中有些分量。他拱手開口：＂敢問諸位來我東營村，有何貴干？＂

老者眼角一掃，便看見云皓衣著整潔，腰間玉佩溫潤不凡，頓時心下揣度，生怕來路不凡，語氣便越發(fā)客氣：＂吾乃東營村村長，曹運。＂

云皓見總算來了個能說明情況的人，自也大感欣慰，躬身回禮：＂曹老先生，在下姓云，與兩位友人旅途勞頓，路過貴村，只求討些水喝。＂

曹運聽到要水二字，眉間雖不自在，卻仍裝作寬和，勉強擠出笑意：＂云先生大概不知吧，如今咱們南陵之水，可是要難得緊。＂

云皓心頭微沉，憶起身在永川時，汪深控訴濱江縣令貪墨之事驟然浮上心頭。南陵百姓取水艱難，甚至有人為求一口江水，冒死奔向大怒江，亦或是為了一口吃的勇渡大怒江前往永川。

曹運稍頓了頓，似在斟酌是否該說得更明白，但目光掃過云皓叁人衣著時，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壓低聲線道：＂如今這年頭，外頭來討水的，多半都不是好事。＂

話未說完，他身后一名佝僂老漢趕緊咳了兩聲，似在暗暗提醒。曹運抬手止住，換上一副勉強的笑容：＂村里井水本就不多，若分給外人，恐怕＂

他話語含糊，既像推辭，又像顧慮重重。

云皓眉頭微皺，察覺村里氣氛不對。白貞遠在槐樹下，也感受到村民的目光愈發(fā)灼熱，那種神情不是好奇，而是懼疑避叁者混雜。

就在此時，村巷深處突然傳來粗啞的呵斥聲：＂曹村長！又有人來討水？甭管他是哪路貴人，咱們村的水一滴也不能給！＂

那聲音透著怒意與恐慌，似乎對外來討水極為忌諱。

曹運望著云皓，面上尷尬之色更濃。他左右張望，見村民的視線俱集中在這邊，便輕輕拉了云皓一把，帶到稍隱蔽些的角落里，壓低嗓音道：＂云先生，如今南陵境內，水比金貴。莫說喝上一口，就是能換屋置產、娶妻成家也不稀奇。若我平白將水平給你們，村民只會說我偏心徇私，屆時恐怕連村長的位置都坐不穩(wěn)。＂

說到此，他眼角一閃，帶了幾分試探，幾分貪念：＂不如云先生懷中這枚玉佩，拿來換些水，可好？＂

曹運的目光緊緊落在云皓腰間那枚玉上，那玉溫潤清透，光澤沉穩(wěn)，一看便非凡物。

云皓心下也明白，東營村如今極度缺水，曹運既要平息眾人之心，也要護著村子的規(guī)則，實乃左右為難。

云皓便不欲與他僵持，寬厚一笑，坦然取下腰間玉佩遞了過去：＂既是如此，便依曹村長的規(guī)矩。＂

＂只不過，我這玉佩是上好的玉材，足抵你們村里許多水。我以此換水，只求裝滿水囊，村長當不致為難吧？＂

曹運接過玉佩時，手指明顯顫了顫。他摸著玉面，眼神亮得幾乎壓不住光彩。＂云先生大方！既然如此，我這便帶你去井邊。＂

他雖言語恭敬，卻不自覺地壓低聲音，似怕被人聽見似的。

云皓點頭，溫和隨行，不愿與東營村的村民多生枝節(jié)。

然而，他們一踏入村里小道，風聲忽地一緊，幾名村民提著水桶從遠處走來，臉上警惕之色比先前更甚。

他們的目光，并不是盯著云皓，反倒是槐樹下的白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