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熱浪翻涌。
躁動的風帶著熱氣,整個城市都被曬得發燙。
放學后的操場空無一人,鐵桿上仍閃著白晃晃的光。
邢斕與邢暝,那時不過剛升國中,與宋閔同屬辯論社。
雙胞胎兄弟,一個冷靜內斂,一個灑脫愛笑。
雖與宋閔談不上熟絡,但社團每個人都互留了聯絡方式。
也以至于長大后他們第一次吃著紅油火鍋時,居然一時半會沒有認出來,大家最后把話收盡嘴底。
他們記得,宋閔有個妹妹。
偶爾會蹦蹦跳跳地跑到門口,懷里抱著果汁,奶聲奶氣地喊:「哥哥~我來找你啦!」
她抬頭看著邢斕和邢暝,眼睛亮亮的,好奇又期待:「你們也是哥哥的朋友嗎?」
「是。」邢斕淡淡回答,邢暝則笑咪咪的點頭。
「哥哥好!」宋辭揮了揮小手,熱情地打了招呼,那聲音甜得像夏天的汽水泡,帶著一種不切實際的乾凈。
她長得可愛,像個糯糯的小團子,眼睛亮亮的,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
她總是無憂無慮,對任何人都愿意笑。
那種笑,單純、無防備,像是這個世界從未讓她學會害怕。
每次她來,宋閔都半罵半哄:「小寶再亂跑,小心被壞人抓走!」
她就仰著頭,咯咯地笑:「那哥哥會不會來救我?」
她說得理所當然,像相信天上的月亮每晚都會回來一樣。
「當然會。」宋閔輕聲答道,抱了抱她。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這世界的惡。
兄弟倆從沒問過她的名字,卻都記得那張笑臉。
那笑容在他們記憶里柔軟、乾凈,像光。
直到那一天。
那天,家里臨時有事,兄弟倆取消了社團活動。
放學路過學校后巷時,邢暝忽然停下腳步。
「哥,那不是……」
「酒館。」邢斕的語氣極輕,微微皺眉。
他們看見那熟悉的小身影。
那女孩穿著白襯衫,背著粉色書包,正牽著母親的手。
陽光落在她發梢,細細的汗在額頭閃著光。
她一邊走,一邊咬著餅乾,眼底全是信任。
那方向錯得離譜。
女人牽著女兒走進狹窄的巷口,陽光被磚墻遮住,只剩陰影。
那背影小小的,晃啊晃。
一股說不出的不安,從心底竄起。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跟了上去。
酒館的后巷門半掩著,里頭傳出壓低的談話聲。
「你真捨得?」
「照片乾凈,客人喜歡這種。價錢好談。」
「真狠心啊。」
「……她是我女兒。」
那一刻,空氣像凝成了一塊鐵。
邢暝的臉瞬間發白,喉嚨像被卡住。
他看著屋里那個天真的女孩,正吸著果凍條,笑著對母親說:「媽媽,我可以回家拿果凍條給哥哥嗎?」
她不知道,自己正被標上價碼。
那笑容,依舊天真——但在那樣的背景里,像是一種殘忍。
邢暝的手顫抖著,掏出手機。
【你妹在酒館,你媽媽帶她來做什么?】
沒有署名的訊息發出去,他的心跳得幾乎要炸開。
邢斕卻只靜靜看著,像是早已看穿人性最臟的角落。
「暝,不要出聲。」
「哥,我們……是不是該報警?」
「不用。宋閔會知道該怎么做。」
「可是……」
風穿過狹長的巷口,帶走了聲音,也吹散了最后一點陽光。
那天之后,他們再也沒見過那個女孩。
她去了哪里?他們不知道。后來,因為搬家,他們也轉了學。
那個夏天結束后,一切都像沒發生過。
只有偶爾夜里夢見那道背影,晃啊晃,走進陰影里再也出不來。
邢斕跟邢暝都后悔了。
——那是他們青春里最深的一道裂縫。
宋閔當時有沒有救到她?自己當時是否應該再多雞婆一點?
邢斕坐在窗邊,一口一口地抽著菸,煙霧在昏暗的燈光下裊裊升起。他的眼神冰冷、陰沉,帶著無法釋懷的計算。
「哥哥好!」那稚嫩的聲音,如同幽靈般在腦海里盤旋,不肯散去。
每一口菸都是對過去的叩問。
操——!
多年后,他們才在新聞里看到一名年輕作家,被爆出抄襲、造假。
輿論暴風式地撕扯她的名字,嘲笑、辱罵、冷嘲熱諷。
她的筆名叫「辭辭」,那個名字,讓邢斕怔住,他翻過那篇原作,句句扎眼,青春的、溫暖的、那個給人希望的男主,名叫黎初。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