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是笑著的,但不知為何,旅行者卻從中聽出了莊重的威嚴與詢問。
&esp;&esp;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了幾分緊張的壓力,兩手緊緊抱著留影機,有點微妙的忐忑,“鐘離先生……鐘離先生是想說什么?”
&esp;&esp;鐘離先生背著手,眺望著遠方,一望無際的云海,有點滄桑又有點感傷的道,“壽命悠久,時間也顯得無比漫長。作為長生者,漫長的一生中,難免要經歷無數場別離。
&esp;&esp;親人,朋友,所有人都會先你一步。
&esp;&esp;親朋舊友都會離開,唯你一人,在世間踽踽獨行。
&esp;&esp;甚至你們所經歷的那些悲傷,痛苦,喜悅——所有本應刻骨銘心的記憶,都會在時間的磨損下漸漸模糊,像是一場不真切的、久遠的夢,恍惚間,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覺。
&esp;&esp;而這其中,伴侶又似乎格外不同些。
&esp;&esp;所謂‘伴侶’,即相伴一生之人。但你的一生過于漫長,她的一生又過于短暫,這一生,她注定無法陪你走過。
&esp;&esp;短暫相知相許的歡愉之后,迎接你的便是永無止境的孤獨與緬懷,然后化作朦朧不清的夢境,即便是你自己,也再探尋不到曾經發生過什么,只記得自己曾經似乎有過一位傾心相印的愛侶,卻記不清她的音容笑貌,也記不起她的言行舉止。于是,所有歡愉都成了折磨的遺憾與惘然。
&esp;&esp;旅者,你做好這種準備了嗎?”
&esp;&esp;旅行者沉默下來,低著頭把玩著手里的留影機,默然不語。
&esp;&esp;他想告訴鐘離先生他與娜娜并非愛侶,但最終卻難以開口吐出反駁的話。
&esp;&esp;就像他之前對女孩產生了‘攻擊的欲望’,想要按倒她咬她,但坦誠來說,這份‘攻擊的欲望’,是面對敵人時的那種攻擊欲和戰意嗎?
&esp;&esp;而且,他雖然是個好脾氣,但也沒真的好到像個軟綿綿的抱枕,誰都能任意揉搓的地步。
&esp;&esp;聽了鐘離先生的點醒,他才忽然發現自己的異常。可離奇的是,他的心中并無多少意外和震驚,仿佛潛意識中的自己早有準備。
&esp;&esp;甚至有些隱秘的惱怒與不悅——關于,‘你為什么要多管閑事’的不悅。
&esp;&esp;無人喚醒,他就可以一無所知的沉眠入夢。
&esp;&esp;旅行者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鐘離先生也在陪他一起沉默,耐心的等待著答案。
&esp;&esp;忽然,兩人再次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聲,一起轉頭看向主屋內。
&esp;&esp;裴娜娜正扶著樓梯跑下來,戴著流蘇絨球發箍,穿了一件異常飄逸柔軟的流仙裙。
&esp;&esp;裙擺隨著她跑下樓的動作飄起,像一只輕盈舞蹈的白蝴蝶。
&esp;&esp;鐘離先生輕輕一笑,低沉的輕聲說,“她很漂亮不是嗎?這樣漂亮,可愛,性格也好的女孩子,值得擁抱幸福。
&esp;&esp;哪怕只是凡人的幸福。
&esp;&esp;旅者,如果你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請再好好考慮考慮,看看是否值得付出。
&esp;&esp;她是長在庭院里的霓裳花,也許永遠理解不了熱衷于挑戰懸崖峭壁的琉璃袋。”
&esp;&esp;旅行者瞬間臉色黑了,也不再糾結自己的感情與未來,直接開口回懟,“容我提醒,鐘離先生,不管她是霓裳花,琉璃袋,又或者清心和琉璃百合——都是長在我院子里的鮮花。
&esp;&esp;只要她長在屬于我的庭院,那天然就只屬于我。
&esp;&esp;我為她播種育苗,灑水捉蟲,好不容易養護到她開花,結果自己不采,難道便宜給別人嗎?”
&esp;&esp;鐘離先生啞然失笑,“不必惱怒,旅者,我并非意圖拆散有情之人的惡人,只是提醒——凡人生命短暫,花期更是倏忽而過,你要早做決定。
&esp;&esp;無論哪種選擇,都不要讓她等待太久,也莫讓她空耗青春。
&esp;&esp;她的時間,比你我,要珍貴的多。”
&esp;&esp;旅行者再度沉默下來。
&esp;&esp;他看著裴娜娜,此時,穿著霓裳羽衣的少女已經跑出了屋門,笑容燦爛明媚,像一朵盛開在枝頭上盡態極妍的白芍藥,每一片花瓣都有著令人心尖發顫的嬌柔美麗。
&esp;&esp;但,芳華絕代,卻也花期短暫。
&esp;&esp;她處在最美好的年華,可拖過花期,再美的花朵也要衰